色彩如何說故事？威爾第《西蒙．波卡涅拉》與東京新國立劇場初體驗

11月15日晚間7點，位於東京的新國立劇場推出2023/24樂季的全新製作──威爾第歌劇《西蒙．波卡涅拉》，本製作與芬蘭國家歌劇院及西班牙皇家劇院共製，日本演出由歌劇部門藝術總監大野和士親自指揮，並且特別邀請到黎巴嫩導演奧迪（Pierre Audi）與印度裔英籍藝術家卡普爾（Anish Kapoor）操刀創意，同時集合了世界一線聲樂家，一同演繹此齣威爾第中期傑作。MUZIK也相當榮幸受邀，前往欣賞本製作的世界首演。

根據先前MUZIK與大野和士的訪問，新國立劇場是「全日本唯一專注於歌劇製作的場館」，場館位置處於精華地段，從繁忙大站「新宿」搭乘「京王新線」，僅需一站的距離就會抵達「初台」，此站更有出口直通新國立劇場。若是天氣或體力許可，從新宿步行也僅需20分鐘左右即可到達，是到訪東京的旅人，相當容易抵達的演出場地。

新國立劇場共分為歌劇、芭蕾與戲劇三個部門，場內也有三個規模的劇場：黑盒子式的實驗劇場「The Pit」約可容納400名觀眾、鏡框式劇場「The Playhouse」則約有上千個位置，至於擁有完整樂池與舞台景深的「歌劇宮」（Opera Palace），則擁有1,806席座位，歌劇與大型芭蕾，皆會在此上演。

走入「歌劇宮」的觀眾席，會立刻感受到「木頭」的包圍感，這也是此演出場地的一大特色：當初為了音響設計考量，歌劇宮從天花板、牆壁到地板，甚至觀眾席的椅子，全部都是用「實木」打造！這樣的設計，彷彿讓觀眾置身於提琴的音箱當中，得到極佳的音響效果。

在等待《西蒙．波卡涅拉》開演時，突然從廣播聽到讓人意想不到的內容：「天皇敝下蒞臨。」這時看到德仁天皇從二樓側邊走向第一排中間的位置，日本觀眾們也報以掌聲，感受到他們對於皇室的尊敬，是在台灣體驗不到的額外插曲。根據歌劇院工作人員表示，德仁天皇從太子時期，就經常到訪欣賞歌劇，也是這位擅長演奏中提琴的天皇，展現對於藝術文化深刻理解的一面。

在東京愛樂交響樂團與指揮大野和士就定位後，短促的序奏就讓人清楚聽到本場館的優異音場，聲部相當清晰且和諧。大幕升起後，觀眾看到的不是14世紀義大利的精細雕琢，而是以紅色及黑色建造起的大塊塗滿設計，明顯展現出卡普爾的藝術風格，以鮮明大膽的色彩，為這齣中世紀政治劇添加現代感。讓人驚訝的是，導演奧迪安排第一幕的合唱團員，一開始滿身泥淖般地爬行登場，表達出當時受到極權高壓的迫害，對比至第一幕最後擁戴西蒙．波卡涅拉當上熱那亞總督，不但人民站了起來，場面也因為白燈與白色大型景片而轉為光明燦爛，掩蓋住剛剛才以紅色為基底，西蒙．波卡涅拉熱愛的妻子去世的苦痛場景。

至此已經可以感受到，本製作運用了「紅、白、黑」三種顏色來說故事，導演奧迪在演前的分享中，表達了對於本齣歌劇的看法：「此劇在劇情銜接上有許多矛盾，甚至可以說類似像『電影剪接』般，不該出現在舞台上的推進。同時，此劇也擁有威爾第筆下最動容的死亡場景。」因此，奧迪使用了具強大概念性的設計，減低場景連貫的問題，這在第二幕的設計看得更加明顯：在女主角愛蜜莉亞（Amelia）催促愛人蓋布利爾（Gabriele）與自己的養父求親時，愛蜜莉亞一掌將蓋布利爾推向舞台前方，這時大幕落下，前方舞台區域瞬時成為蓋布利爾下一景與愛蜜莉亞養父艾德列亞（Andrea）談話的場景，待此景結束後，大幕升起後的舞台，則是艾蜜莉亞與西蒙．波卡涅拉父女相認的場景，透過幕的相隔，奧迪成功地在有限的舞台空間中，創造出讓觀眾可認定為同時發生的兩個場景，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前兩幕由於情節與場景較為單一，也讓調度上不免有點冗長，這時聲樂家的精采表現，正可彌補這項缺點：飾演愛蜜莉亞的俄國女高音盧固（Irina Lungu）音質沉穩中具有爆發力，同時也掌握住此劇的陰暗調性，穩固本劇唯一女主角的地位；實為政敵費耶斯科（Fiesco）的艾德列亞，則在義大利男低音扎涅拉托（Riccardo Zanellato）的掌握下，展現出面對複雜真相後的糾結情緒；劇名主角則由義大利男中音弗隆泰利（Roberto Frontali）演出，從聲線到扮相，皆精采詮釋這位無法控制自我命運的悲劇人物，最終的死亡場景，更是令觀眾不禁同情。

劇情推進至第二幕後段時，奧迪讓舞台上方懸掛了極大的倒立火山口，並且逐漸逼迫著主角群。根據節目冊解說，此靈感取自於居住在火山附近，最終跳入其中的希臘哲學家恩培多克勒（Empedocles）。火山口不斷冒出的白煙，讓眾角色發現自身無法掌握的命運，也彷彿像是本劇中相當重要的力量「混亂民意」，常常影響著主角的決定與方向。

個人最欣賞的則是最終景裡，在西蒙．波卡涅拉留下遺言，希望蓋布利爾接下總督大位後，運用光影在舞台上打出了一顆巨大的黑色太陽，這和第一幕結束的光明感做出極大對比：被擁戴上位者，真正擁有「權力」嗎？隨著蓋布利爾立刻拋下總督服裝，前往安慰失去父親的情人，或許可以感受到下一代的想法不同。

有著精采的音樂表現與導演風格，謝幕時自然是滿堂彩，甚至大野和士也在會後的媒體餐敘提到：「首演之夜有多次的觀眾鼓掌與叫好，這在日本觀眾裡其實很難得一見！」感受極佳的東京新國立劇場初體驗後，此處將成為我日後造訪東京時，不可錯過的演出去處。台灣歌劇迷如果覺得每年各樂團場館的一、兩檔演出看不過癮，不妨在有機會到訪東京時，看看新國立劇場當月端出什麼樣的劇碼與製作，皆可輕鬆在英文官方網站中取得演出與購票資訊！

※更多演出詳細資訊與線上購票，可至新國立劇場官方網站查詢。

※本文由《MUZIK閱聽古典樂》授權刊載，未經同意禁止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