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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談利率系列
然而現實則是當經濟表現良好時，很少有政治人物願意縮減刺激措施，而央行官員也可能不願在市場火熱時升息，以免激起眾怒。許多政治失能的國家更是傾向於支出過當，只有當沒有其他選擇時才會撙節支出。
許多工業國家體認到這類助長景氣變動的政策愚不可及，因此之前曾採取一些自我約束的護欄，例如央行設定通膨目標，對政府制定赤字規則及負債煞車等機制。許多新興經濟體鑒於工業國家的經濟動盪趨於溫和，因此也採取類似的護欄措施。
但金融海嘯顛覆了這些政治共識。各國央行揚棄法則，只講權衡；不重視之前怠忽職守導致金融危機，而唯恐寬鬆不足而無法恢復經濟成長，所憑藉的是通膨一直都低於目標。於是央行全力施為，不僅長期維持零利率，還採取量化寬鬆（QE）政策。美國聯準會（Fed）甚至改變決策架構，以一段期間內的平均通膨率作為通膨目標；用意是容忍通膨暫時超標，而繼續維持寬鬆政策。
在經濟還沒來得及回歸正常化，2020年又碰到疫情打擊，2022年再爆發俄烏戰爭，政府支出一飛衝天，理由是這類罕見的事件罪不在人，政府理應救民眾於水火，於是財政顧慮與制約護欄又被推倒。
在美國，政府實施好幾輪的現金補貼來安撫所有民眾，聯準會（Fed）也大量購買資產來麻醉債市，結果導致通膨飆高，而Fed初期還按兵不動。之後儘管Fed大幅升息，但美國仍維持龐大的赤字預算。由於國會處於分裂狀態，很難預見赤字能大幅縮減。以緊縮貨幣政策來對抗擴張性財政政策，在經濟理論上根本行不通。
其他國家似乎也並不急於約束政府支出。歐洲有意於2024年恢復赤字占國內生產毛額（GDP）比率的規則，但在未來一段時間內不大可能落實。日本通膨雖已回升，但政府仍不顧負債沈重，又再度提出追加預算，以協助民眾因應物價上漲。
反觀巴西與墨西哥等新興經濟體，政府在擴張赤字預算時卻比工業國家審慎得多，舉債相對節制。之前當這些國家出現通膨升高信號時，央行更提前升息。儘管這些國家政局嚴重動盪，但各國依據教科書所提供的指引建立政策護欄，因而並未再如過往一樣經歷經濟動盪。
儘管有新興經濟體提供的範例，但目前出現的趨勢，則是一些工業國家的決策官員宣稱他們不需要重建護欄，且認為他們能夠睿智地運用權衡模式。但結果只可能使政治更加失能；不僅美國如此，歐洲亦然，因為工業國家都受困於人口老化、移民問題與氣候行動，即便償債成本吃掉愈來愈多稅收也在所不顧。就這方面來看，德國憲法法庭裁定政府須恢復疫情之前對財政赤字的約束，應屬正確之舉。
由於通膨妖魔已經衝出膽瓶，各國央行的決策架構必須重新聚焦於對抗通膨，而非容忍通膨。Fed似乎已應正確地拋棄平均通膨目標，不僅僅是因為最近通膨飆高，使未來通膨率必須遠低於2%，才可能達到平均通膨目標的要求。等到通膨消退之後，Fed必須重訂決策架構，或許應恢復與疫情之前大致相同的架構。
當然，重建總體經濟護欄可能對川普產生不了多大的約束效果；如果他再選上美國總統，甚至連民主政治都可能受到威脅。但正如同新興經濟體所學到的教訓一樣，這套不講法則，只重權衡的作法，對經濟及政治都沒有好處。
（作者Raghuram Rajan是印度央行前總裁，現任芝加哥大學布斯商學院金融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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