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共1453字
「姊，妳知道K－長女嗎？」和先前同在一個辦公室工作的設計師聊起近況時，對方這樣問我。
K－長女？我納悶地反問，於是她開始娓娓說來。
就是即便家中有長男，卻必須負責家中大小事。家中要是發生什麼事，父母第一個會找的人。面對媽媽無理的要求，先是嚴詞厲色地說沒辦法，但十分鐘後又會心軟，答應媽媽的要求。但儘管如此，最後還是最容易被說閒話或被唸。
「媽媽們好像都很會利用這種部分。」
聽到她的話後，我很自然地懂了什麼叫作「笑著笑著就哭了」。
K－長女，意思是Korean長女，我也是K－長女。是在爸爸、媽媽之後，負責家中大小事的人，是家中若發生什麼事，最先接到聯繫的人，是即便偶爾接到媽媽無理的請求，也會心軟答應的人，是即便做到這樣，也難以聽到一句稱讚的人。
我仔細地回顧人生，驀然覺得自己至今活得真是有夠提心吊膽。
媽媽離婚後，我和弟弟由外婆撫養長大。雖然現在離婚這件事在社會認知中算是很普遍，但當年媽媽離婚時卻不是什麼常見的事。無形中，身邊的人看我的視線也戴上了某種程度的有色眼鏡，而那樣的視線磨破了我的皮膚、劃傷了我。
外婆沒有忘記叮囑我們姊弟幾件事，以免我們遭到世人的指指點點或異樣眼光。如果不想聽人說被外婆帶大的孩子沒家教，看到大人就要有禮貌地打招呼，和別人交談時不要太多話，多聽別人說什麼，因為人只要話講多了就會失誤。就算有話非說不可，也要三思後再說出，因為所謂的言語就跟水一樣，一旦潑出去就收不回了。要是有人請你吃兩次飯，你也一定要請對方吃一次飯，人際關係這回事，就要靠一來一往的情意維繫，緣分才能長長久久。
我將外婆的囑咐刺在心上、刻在腦中，努力再努力。不，我是拚了命在努力，只為了被肯定，說我比有父母照顧的孩子們更優秀。我也常對弟弟耳提面命，說到他耳朵都要長繭了，就是為了不讓他忘記。
小小年紀，連照顧自己都有困難了，還得照顧弟弟，還得為了不犯錯而戰戰兢兢。這樣的時光，在無形中把「責任感」三個字深植在我心上。責任感來自他人的要求，但有時家人的強迫更加尖銳。好比說，妳是姊姊，必須多忍耐。妳年紀比較大，怎麼可以和弟弟做一樣的事？要是媽媽不在，妳就要扮演媽媽的角色之類。
隨著時間過去，責任感的分量逐漸加重，到後來張海珠不見了，女兒也不見了，只剩下一個身為長女的小女生，孤零零地在家中。
我被要求要有責任感，我也為了盡到責任而拚了命。有時明知我不必刻意去做某件事，又會基於不做好像不行的罪惡感，替自己賦予責任意識。
身為長女的重量即是如此。或許是我作繭自縛，將自己囚禁在無法承擔的高牆內，又為了跨越而傾注全力。直到最後我厭倦了這痛苦的人生。隨著年紀增長，我所打造的長女角色益發沉重，但想到我並不是能承擔此重責大任的人，因此有段時間我感到既羞愧，又彷彿被剝奪了什麼。
到了這個地步，我乾脆把眼睛緊緊地閉上，因為這一刻我明白了，到頭來我一個人什麼都做不了。
所以說，父親、母親大人，
就這麼一次，讓這個至今因身為長女而吃足苦頭的女兒說句話吧。
要是你們能偶爾稍微善用一下兩個優秀的兒子，
我會真的真的、超級超級、非常非常感謝妳們。
合上雙掌，懇切地，拜託你們了。
本文摘自時報出版的《今天也對媽媽發火了：愛得深，恨得也深，一趟只有母女才會經歷的真愛旅程》
作者：張海珠
把心情裝進文字，以日常的語言傳達溫暖的心意，靜靜寫下能成為某人故事中的一句話，全然以心靈撫慰心靈。希望我講述的所有故事，化為善良的光滲入讀者心中，成為能幫助受傷心靈長出新肉的藥膏，成為撢子拂去心靈的塵埃，並再次向這個時代的母親和女兒們傳遞勇氣。
另著有《希望媽媽也能好好愛自己》。
※ 歡迎用「轉貼」或「分享」的方式轉傳文章連結；未經授權，請勿複製轉貼文章內容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