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ECFA時代的經濟思維

今年這場總統大選幾乎淹沒在口號與口水中，對於公共議題的探討並不深入。對於經濟議題，不管是願景、藍圖、策略，都少見諸討論，就算是否要重啟服貿談判這種以往重大的課題，也未激起太多火花，較之十年前各方熱議對國家經濟的影響與發展方向，的確冷清許多。唯一略為吹皺一池春水的是中國政府公布貿易壁壘調查，以及片面取消ECFA早收清單中部分產業的關稅優惠，卻也未激起太多漣漪。

在中國大陸經濟低迷、兩岸經貿投資的連結已不若過往之盛的情形下，此時再談經濟依賴中國的吸引力的確不如以往，因此即使倡議重啟服貿談判者也不得不說這是「全球布局」的一環。

面對中國經濟不振、台灣傳產輸中受到壓抑，加上經貿協議又處於隨時可能中斷的不確定性，台灣如何「全球布局」、如何重新看待ECFA對經濟的意義，應該是選後激情退去時值得全民共同思考的課題。

簽訂FTA或布局全球是一國整體經濟策略的一部分，好的經濟策略是引導有限的資源朝長期有利的方向發展，避免資源錯置。所謂長期有利的方向，對台灣而言，就是要能邁向淨零低碳的生活環境與足以提供高薪就業機會的產業環境。有了明確的目標後，才能據以訂定合宜的政策，也必須檢視既有政策是否符合目標。簽訂FTA或一般促進投資或出口等經濟政策也是如此，政策是手段而非目標，須隨時檢視是否符合走在通往目標的正確路徑上，最忌為投資而投資、為出口而出口。

ECFA早收清單的關稅優惠實施13年，最大的好處是為少數產業節省了不少關稅，如若終止，對於既享利益者當然會有切膚之痛。事實上，ECFA作為一個非全面性的貿易協定，本身就有若干瑕疵，有利亦有弊，端視我們如何因應以去弊興利。

ECFA免除關稅的早收清單集中於少數特定產業，這會誘使有限資源往這些免關稅的產業靠攏，使得這些產業的發展更為茁壯，卻也易排擠發展其他更有利基產業所需的水電土地勞工等資源。如果早收清單中的產業正是我們最想發展的具長遠性產業，則ECFA之益就無庸置疑，可惜的是早收清單中的產業除了農漁產品外，幾乎全部都是中間財產業，甚至高碳排企業，於是使得台灣的經濟結構更僵固於以中間財為主卻幾乎缺乏最終財產業的畸形結構，謀圖短利卻犧牲了可能的長利。

此外，由於ECFA並未實現「可作為與其他國家簽訂FTA的敲門磚」的當初預期，使得外貿在僅開一扇門的情形下，高度集中於大陸市場。且不論中國大陸政府政策高度不可預測性等政治因素，過度依賴單一市場就易遭遇如同現在市場需求低迷卻難以脫身的窘境。

更重要的是，ECFA是傳統免關稅型的FTA，這種成本降低型的政策最易受廠商歡迎，但在獲利提升之餘也弱化了廠商尋求轉型升級以提升競爭力的努力。

簽訂FTA對一國經濟最大的影響在於會造成某些產業的擴張發展，某些產業則會因受衝擊而萎縮。如果一味期待他國降關稅讓利，也影響台灣產業調整伸展的機會，錯置了有限資源的配置應用，若ECFA終止，雖有短利的損失，但如能視之為企業調整體質時機，犧牲短利以謀長利，也不見得是壞事。讓出口更接軌國際市場、廠商更勇於接受轉型挑戰、政府更有空間積極布局新興產業、有限資源得以投注在最有利的地方，對整體經濟而言，應該會比較有利於邁向淨零低碳生活環境與提供高薪就業機會產業環境的長遠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