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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博專欄作家最近引用大文豪海明威小說「妾似朝陽又照君」（The Sun Also Rises）裡的一段對話，描述當前正熱的「去美元化」議題。內容是這麼說的：「你是怎麼破產的？」「兩種方式，先是逐漸發生，然後突然發生，」能做如此貼切描述，海明威應早已參透，現實世界大勢的興衰轉折，從來都是漸進產生的。
最近一篇在大陸自媒體上討論「人民幣國際化」的文章，談到美元霸權最終會如何倒下時，舉了杭州西湖邊上雷峰塔曾在1924年傾倒的例子，頗有異曲同工之妙。作者說，雷峰塔傾倒的原因稀鬆平常，當時附近村民只要家裡缺了一塊磚，就去雷峰塔搬一塊，直到有一天，村子附近有人蓋房打樁，結果就震倒了雷峰塔。
一個不起眼的小事，先是輕輕震動它，後來就在一瞬間轟然倒塌了。 不論是海明威小說，或者雷峰塔的故事，不同時代的作者，無非都是想傳達： 「去美元化」，正在一點一滴發生，終有一天會實現。
美元傾倒那一天 快到你不敢相信？
根據投資銀行高盛公司日前發布調查顯示，今年以來媒體報導「去美元化」的次數大幅攀升，不過，高盛卻認為，去美元化還停留在「說得多、做得少」的地步；至於美國狂人前總統川普，則不留情面地說「美元正在崩潰」。
到底，真相是什麼？在美中貨幣競逐下，對台灣又可能造成哪些影響？
「中國大陸有野心，也有作法。」前國安會副秘書長何思因在他的新書《霸權貨幣的地緣政治課》裡如此寫道。連月來「去美元化」爆熱，由中國大陸主導的「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再次受到關注，他觀察，這是一場從美中貿易、科技，延伸到金融的對抗賽。
啟人疑竇之處也在於，美中貨幣競逐不是新鮮事，今年的故事，之所以再被挑起，卻得從俄烏戰爭爆發說起。
何思因解釋，在戰爭期間，美國對俄羅斯實施金融制裁，第一步是凍結俄羅斯央行在美國的美元外匯存底，其次是凍結俄羅斯銀行在境外的資產，最後再聯手西方國家將俄羅斯逐出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此舉震驚了中國大陸，也深怕這樣的金融制裁，有一天會揮向中國大陸。
有人將美元霸權，形容為「美元武器化」，也就是指美國在不動用軍事武器的情況下制裁他國，比如讓他國很難取得美元，由此造成巨大衝擊。何思因在書中，則將這樣的美元武器化，以「次級制裁」稱之。
何思因提到，在全球化環境裡，國際金融體系有很多「咽喉要地」，這些「咽喉要地」有些由美國直接管轄，有些則靠美國影響力維繫，卡住這些咽喉，美國就可施加壓力，例如美國對阿富汗或更早的伊拉克，或是這次對俄羅斯採取的金融制裁，都是經典示範。
美式金融制裁強烈既視感 中國出招防衛
第1招、推動人民幣貿易結算
不過，濫用了制裁，卻也像迴力鏢一般，貶損了美元的正當性。美國財政部長葉倫上月中接受CNN訪問中表示，美國對俄羅斯和其他國家祭出的經濟制裁，可能危及美元在全球的主導地位，因為受制裁的國家正在尋求美元之外的替代貨幣，假以時日，恐危及美元霸權。
何思因表示，美國金融制裁俄羅斯殷鑑不遠，根據這些制裁的步驟，中國大陸也安排出應變之道，「頭號防衛行動，應屬推動與貿易夥伴使用人民幣結算。」
何思因說，有越來越多國家、外國公司與中國大陸交易時，開始討論以人民幣和本幣結算，今年以來就有23件，包括巴西、沙烏地阿拉伯、阿根廷等；東協國家也在討論如何減少金融交易對美元的依賴；前不久，中國海洋石油集團和法國道達爾能源，則達成首單以人民幣結算的進口液化天然氣採購交易。
第2招、四大國銀擴大持有美國股票、債券
第二道防衛，過去人行的外匯存底只購買美國公債，現在標的不僅擴大到美國大公司的股票和債券，大陸也開始改由大陸四大國有銀行持有公債或美國大公司的股票和債券，這麼做的目的是，萬一被制裁，人行手中持有標的很容易被確認而遭制裁，改由四大國銀做的交易則不然。
大陸的四大國有銀行是指，中國工商銀行、中國銀行、中國農業銀行與中國建設銀行。
第3招、強化跨境支付系統CIPS
第三道防衛，在因應未來恐遭美國和西方國家聯手逐出SWIFT系統，屆時中國將無法對外交易，防患於未然，現在就必須強化CIPS。
大陸早在2015年就建立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的CIPS，俄烏戰爭爆發後，CIPS發揮了維持俄羅斯與大陸跨境交易功能。雖然至今參與CIPS的銀行家數仍少，無法與SWIFT相比，但大陸外匯交易中心新公布的數據顯示，在大陸跨境交易中，人民幣第一次超越美元成為使用最多的貨幣。
其中，人民幣使用比率，從2010年的零，上升到今年3月的48%；美元則從83%降至47%。彭博評論，這是中國大陸減少依賴美元過程中跨過的一個新里程碑，也反映出全球正在加速「去美元化」的趨勢。
第4招、發展數位人民幣
第四道防衛則是發展數位人民幣，搭配大陸境內及境外推廣的銀聯卡，當別的國家接受使用數位人民幣，可以很快形成人民幣貨幣圈，維持交易進行順暢。
人民幣未必能扳倒美元 台灣卻得居安思危？
那麼人民幣有機會取代美元嗎？政治經濟學者出身的何思因搖搖頭說，「如果人民幣現在真的打趴美元，那麼中國大陸的政治和經濟安排一定會發生劇變。」
他解釋，取代美元，扮演獨大的國際貨幣，必須付出代價，至少需要改變成長模式，不能再靠大量出口維持經濟成長；此外還需要政治基礎支持，如法治、保障財產權、公平透明的交易秩序，以及有效的政治監管。這些現在中國大陸還未完全具備。
元大寶華綜合經濟研究院董事長葉銀華則說：「去美元化可以討論，但不是零與一的問題！我們不知道時間多長，只能說人民幣占全球貨幣交易的比重可能會提高，但不會太高。」 因為大陸還未開放更多金融市場，金融商品也少，加上大家不是那麼有信心，所以人民幣要成為國際貨幣還有很長的路。
無可否認，「去美元化」這件事在緩步發展中，即使目前仍看不到可以替代美元的貨幣，但政論家郭正亮預測，未來世界將不再是美元獨大，可能會出現多元化的貨幣，但那時的金融環境將進入失序狀態，首先看到一片混亂，各項統計兜不攏，接著出現美元黑數，那將是場災難。
換言之，就算人民幣還未扳倒美元，但是只要美元開始出現失去霸權地位的表徵，世界格局就開始為之震盪，處在地緣政治圈的台灣，不可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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