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香港1／國安條例再一擊 香港宛如進入獵巫社會 非港人觸法天涯海角也可追

香港特區政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經過11天審議，於上月19日完成三讀，全票通過基本法23條有關國家安全的立法，名稱叫「維護國家安全條例」，緊接著，3月23日「刊憲」（指刊登政府公報）生效，意味這部引發香港局勢動盪，歷經13年爭議的國安法案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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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進黨日前在新聞稿中說，19日這天「是香港最黑暗的一天」，隨後總統府、國安局等單位口徑一致，提醒台灣民眾赴港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交通部長王國材更進一步告訴國人，「別去香港」，包括英國和澳洲都向其國民提出赴港的旅遊警示，慎防進入香港後的政治風險。

一時間，國際鬧得沸沸揚揚的議題，香港境內卻異常地一片靜悄悄，除了官方、商界與立場一致的媒體，擁護這場火速立法行動，再無異見。

匿名受訪的在港大專院校擔任教職的台籍老師說，「現在香港的年輕人變得很沉默，不想提也不去談」，這次23條立法通過，社會超乎尋常地安靜，沒有人敢去點出或批評哪裡有問題，「這是一種沉默的抗議！」他認為，多數人已認定這是既定的命運，「無法對抗，只有默默存在，承受這個結果」。  

年輕夫婦帶著孩子 向雙親說拜拜

相較2020年實施香港國安法時的社會氛圍，現在更加緊縮。一位再三提醒記者不要具名的香港資深媒體人說，「還沒完成立法前，好多家中有小孩的年輕夫婦，都計劃帶著孩子離開；現在立法通過了，我身邊很多朋友的兒子、女兒，向他們的父母親說『拜拜』！」

她說，這種現象「我不能寫，也不會寫，更不會去採訪那些批評的人。」

港媒報導，「國際移民及置業博覽會」的主辦機構指出，日前申請參加博覽會的人數翻倍，近七成受訪者希望在兩年內離開香港，考慮移民的人多在31歲至50歲之間，多屬中產階級以上的管理層。

雖然香港特首李家超在3月23日出席活動時表示，這是一個讓香港社會感到驕傲和鼓舞的日子，今後香港可以輕裝上陣，全神貫注發展經濟、改善民生，但很顯然地，23條立法通過，外界的感覺有天壤之別。在大學授課的台籍老師說：「官方和民間基本是兩種態度，但民間的態度無法反應出來。」

「這一次的維護國安條例修正完成之後，我也覺得香港實質上已經走到『一國一制』了！」長期研究香港議題的文化大學政治系兼任助理教授蕭督圜說，這部法律雖然採取普通法形式，但已把大陸對於安全的法治概念，全部灌注其中，事實上，就是大陸領導人習近平的總體「安全觀」，涵蓋了各種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的安全層面，「基本與大陸完全接軌了。」他說。

新出爐的「維護國家安全條例」，分成九部分、共計181個條文，其緣起要從1990年中國大陸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通過香港「基本法」說起，明定1997年7月1日香港從英國殖民者手上回歸中國大陸的那一天起實施，內容規範中國大陸和香港關係、香港居民基本權利義務、各項政治和社會制度，也標榜「一國兩制」「五十年不變」的主要精神。

基本法23條是新增條文，要求香港特區政府應自行立法禁止任可叛國、分裂國家等行為。不過，首任特首董建華在推動立法過程中，引發50萬人上街遊行，因而在2003年撤回草案後下台。此後擱置多年，當2019年香港爆發大規模「反送中」運動後，2020年中共人大常委會通過「香港國安法」，作為基本法的附件三，於當年的7月1日實施。

增煽動、顛覆政府、竊取機密罪 補足國安法

因此「維護國家安全條例」是為完成原先基本法23條新增條文的修法工作，也等於在港版國安法的基礎上，將內容增補得更詳盡，但對外界造成的疑慮也更深。

蕭督圜分析，新國安條例有三個特點相當突出：一是，先前港版國安法主要針對分裂國家與顛覆政權等行為，新條例包括禁止：叛亂、分裂國家、煽動、顛覆政府、竊取國家機密、境外政治實體在特區內從事相關的政治活動、特區內的政治組織與境外政治組織建立關係等七個面向，補充了先前國安法中沒有管到的煽動、竊取機密與政治活動這些行為，規範詳細。

不留下模糊空間，是因近三年前港版國安法實施後，港府認為有些法官在審理國安案件時，動了太多惻隱之心，條文寫清楚，也避免未來執行的困難。  

二是，每一章節中都提到「域外法律效力」部分，從人的角度看，如果是香港人發生了危害國安的事，不僅在香港可以執行，也擴及到在香港以外的地方也可執行。原先的港版國安法管的範圍沒有管得這麼寬。

但不同行為，其管治對象也有不同。蕭督圜舉例，第49條針對危害國家的破壞活動，不論是否具有香港身分，都會被管；但如第4條的叛國罪，只抓在香港的永久居民或在香港立的各種法人團體。

三是，條文第八部主要在談維護國家安全機制與相關保障，從立法精神上遠遠超過先前的港版國安法，因為其中第110條賦予香港特首可不經過立法機構，只要諮詢行政會議成員即可自行訂定最高刑責七年、及港幣50萬元罰款的相關法令，制訂後再交付頒布實施，也可交立法會修訂或否決。

特首權限增可自行訂法 完全服務北京 

由於新法賦予香港國安委執行國安工作的高權限，而特首本身就是國安委召集人，如果特首諮詢行政會議成員自行制訂的新法，一定是經過國安委開會決議、且在中聯辦同意下才這麼做，因此立法會根本不可能駁回特首訂定的新法。

蕭督圜說：「從法律設計來說，這是最大的改變，讓條例給了特首非常大的權限，完全服務北京。」未來只要特首覺得有任何規定不周的地方，可以隨時加定新法補充。

還有不同以往之處。蕭督圜舉例，2019年香港爆發「反送中」運動時，社會上常有人起底如打人的警察、執法的法官是誰，現在新法為了保護這些人，都可以國家安全名義，要求保護這些人的個資不得外洩；如果有人刻意外洩就犯法。 

國安法鼓勵香港的社會民眾互相檢舉，意即知情不報，也可能也犯罪。蕭督圜指日前香港舉辦了好市民獎頒獎活動，頒的是勇於舉報他人可能有犯罪行為的獎項，「是不是整個政府都在獵巫？太可怕了！」蕭督圜說。從規管的面向來說，條例比之前的國安法大得多。

在港授課的台籍老師說，學校裡很多老師比之前實施國安法時更擔憂，「這邊真的要步步為營，要很小心，大家都儘可能隱姓埋名，害怕被引述，被循線調查。」。

畢竟之前國安法管的是大範圍，現在23條立法管的東西比較多，一不留意可能就誤觸紅線。他舉例，老師們會擔心，如果教學或做研究，屬於外國的公開資料被認定涉及國家機密，可否引述？

房產跌、經濟差 都屬國家秘密？

而域外效力和引渡條款，則讓外國人特別擔心。像外國人如果在香港以外的地方，批評香港制度或大陸政府，算不算煽動罪？此外，只要觸犯這個法律，都可被追訴和起訴，萬一中國大陸和那些外國人所在的國家簽有引渡條款，就可把人引渡回香港，「所以域外效力很可怕，即使到了天涯海角，都可以追到你。」這位老師說。

條例中規範的「國家機密」，包括涉及中國大陸和香港有關社會、經濟和技術的發展資料，受到律師和香港外國商會關注。在港資深媒體人說，香港的房地產下跌、經濟表現差，很可能都屬於社會秘密，「太容易踩線了，一旦唱衰香港經濟，就會被控和境外勢力掛鉤，」她說，以後應該只會看到香港媒體陸港經濟一片大好的報導。

在條例快速三讀的過程中，有議員提問，如果有人將「蘋果日報」放在家中，是否會構成違法行為？當時保安局局長鄧炳強回應，條例通過後，如仍持有這些「有煽動意圖」的物品，就是違法，持有人需要有「合理的辯解」。

一張報紙，成了觸犯國安條例的嫌疑物品，「很多人馬上把家中的蘋果日報拿出去丟了！就怕有事」，在港的資深媒體人說，以前煽動罪最多判刑兩年，現在可以被判比七年，已形成港人很大的心理陰影。

但陰影的還不止於此，很多人都覺得新法讓香港管得比大陸管還嚴格，質疑日增，「我們只能等著看那些有執行疑義的地方，他們會給出怎樣的配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