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政局挑戰金融市場封鎖線

自從法國總統馬克宏於6月9日解散國會，提前改選以來，法國政局演變一直是國際政界與金融市場聚焦之所在，原因是政壇老將雷朋領導的極右派「國民聯盟」聲勢高漲，一旦在國會選舉中贏得過半席次並組成內閣，將大舉擴張公共支出，導致法國財政赤字進一步惡化，甚至引爆二次歐債危機，於是導致法國股、債重挫。然而法國極右派當真是洪水猛獸？抑或金融市場反應過度？仍有待進一步的觀察與分析。

金融市場之所以高度擔憂極右派主政，源自於雷朋在2022年參選總統時，曾提出金額超過一年1,000億歐元的擴張支出計畫，而且並沒有可靠的財源挹注。法國今年財政赤字占國內生產毛額比率（GDP）已經達到5.3%；如果由國民聯盟組閣，並落實這些計畫，赤字比率將再提高4個百分點，逼近9%，是馬斯垂克條約所定比率的三倍之多。由於法國是歐盟第二大經濟體，且與德國同為歐元區的軸心，一旦法國發生債務危機，對歐洲經濟與金融的衝擊絕非十多年前「歐豬五國（PIIGS）」所能比擬。

然而1,000億歐元這個恐怖的數字，已經隨著時移勢易而走入歷史。面對金融市場動盪，國民聯盟現在已經放軟姿態，表示在落實各項主張時將訂有優先順序。優先實施的政策包括降低能源及燃料的加值稅，估計成本在100-170億歐元之間；其次，將勞工退休年齡從64歲推回到62歲，從今年秋季實施，預估將使政府赤字一年再增加120-130億歐元；另外凡是年滿60歲且已工作達40年者，即可領取退休年金，估計約16億歐元。總金額大約一年250-300億歐元，與1,000億歐元對法國財政政策的殺傷力相比可謂小巫見大巫。

至於錢從那裡來？國民聯邦主張對歐盟預算的貢獻金額每年減少20億歐元，能夠省下來的錢有限；減少移民並削減對外國人的福利及健保支出，一年可撙節90億歐元，這是大宗；取消對航運業的租稅抵減，估計可增加30-50億歐元稅收。這些財源雖不大靠得住，可能在100-200億歐元之間。但與支出可能增加的金額相比，也算不無小補。財政雖不大可能改善，但也不致嚴重惡化。

金融市場對極右派可能主政，最常提到的警語就是英國2022年發生的「特拉斯危機」可能在法國重演。特拉斯9月 出任首相，隨即提出「迷你預算」，在缺乏可靠財源挹注下擴張支出，結果導致英國公債、股市及英鎊暴跌，使她在兩個月內就不得不下台。然而從反面來看，「特拉斯危機」未嘗不能引申為「特拉斯教訓」，證明金融市場會對不負責任的政客及財政措施給予嚴厲的懲罰，因此誰也不想自己成為特拉斯第二，雷朋自不例外。法 國下任總統選舉是在2027年，如果極右派在此之前引發類似的財政危機，雷朋必然將與總統絕緣。

「特拉斯危機」也使歐洲的民粹主義出現微妙的變化。義大利極右派領袖梅洛尼恰恰在特拉斯辭職後不久出任總理，當時她就理解到財政邊緣策略已經出局，因此主政後並未採取任何激進政策，反而實施一些選民們認為優先的改革措施，因而使她得到民調與市場的認同。法國極右派一直處於政界邊緣地帶，這次雖然攻破左派及中間派的政治封鎖線，卻也不敢輕易挑戰金融市場這道封鎖線。

歐洲還有另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就是歐洲央行（ECB）總裁拉加德。ECB是歐元區的最終捍衛者，法國籍的拉加德絕不會允許她自己的國家內爆。經歷過歐債危機的痛苦之後，現在歐元區的運作法則已更為清晰。任何國家要打破支出上限，公債市場將會予以懲罰，使該國的舉債成本一飛沖天；ECB只會在當事國同意撙節之後，才會伸出援手。任何政府都玩不起危機邊緣的技倆，法國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