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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電動車、機器人已開始商轉，鴻海董事長劉揚偉點名的第三大產業「數位健康」，3月輝達GTC大會才展出第一個醫療機器人產品。喊出2027年前完成智慧醫院全產品佈局，鴻海要怎麼做到？
文 簡嘉佑
3月底輝達GTC大會上，鴻海展出輝達下世代的伺服器機櫃，最為吸睛。同樣令人關注的，還有台中榮總與鴻海合作研發的護理協作機器人Nurabot。
眨著碩大的眼睛，Nurabot移動到病床旁，將放有藥物與檢體的托盤，放進腹部的儲藏空間，移動到下一個地點，以減輕護理師來回奔走的勞務負擔。這是鴻海與工研院2022年底成立「台灣數位健康大聯盟」以來，最新發表的作品。
「今年到2027年的時間內，鴻海會將智慧醫院的所有需求都鋪建起來，」鴻海B事業群總經理姜志雄喊出。
【小檔案】鴻海．成立／1974年
．董事長／劉揚偉
．智慧醫療應用／雲端數據平台「鴻海健康雲」、CoDoctor AI多模態醫學模型、手持式智慧眼底影像擷取儀、護理機器人Nurabot與數位孿生乳癌仿真等
．成績單／自2019年起將「電動車、數位健康、機器人」視為三大未來產業，2024年合併營收6.86兆元
數位健康是鴻海董事長劉揚偉2019年上任，即提出的3+3策略中，與電動車、機器人一樣被寄予厚望的未來產業。但鴻海電動車n7早已交車，在路上跑；機器人在鴻海的工廠，早已採用。唯獨數位醫療進展緩慢，Nurabot預計今年5月在中榮醫院進行場地試驗，年底正式訂出量產的規格，才會開始商轉。
第一支iPhone的產品經理，找到與醫界合作的鑰匙
其實數位醫療是台灣電子業都想切入的領域。過往只有生技業者、政治人物等加入的生策會，近年，電子五哥華碩與宏碁兩大品牌均由董事長親征競選理事。
鴻海護理機器人若年底在醫院正式上路，這將是ICT大廠進軍智慧醫療的一大戰果。這也意味，台灣科技與醫療兩個產業合作，終於找到鑰匙：有資金與運算能量的電子業，終於能運用醫生的領域知識（Domain Knowhow），以去識別化的醫學資料訓練AI模型，切入新產品、新服務，以達到精準用藥、人機協作，醫學流程智慧化的目標。
Nurabot的研發過程，可以看出數位醫療在台灣發展的難題。時間回到2024年7月，現任中榮名譽院長陳適安與姜志雄講好要合作開發護理機器人，但前兩個月，雙方幾乎都在雞同鴨講。
姜志雄是2007年全球第一支iPhone的產品經理，代表作是成都全自動的燈塔工廠。他開發過類似Alexa的智慧助理，也生產過日本軟銀銷售的Pepper，設計製造機器人對鴻海一點都不難。
困難之處在，這些機器人不僅得是透過雲端來操控的自主移動機器人（AMR），還得符合複雜的醫院工作流程。
台中榮總資訊護理師陳威霖指出，護理團隊使用醫療專業術語、鴻海團隊則習慣資訊術語，根本銜接不上來，尤其是使用者體驗的討論，「當我們在講一整天的護理師工作流程，他們其實是很茫然的，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
「兩個魔鬼」催生護理機器人，幫醫護提早下班
鴻海於是派團隊進駐中榮。「鴻海團隊是實際到醫療場域裡面，真的來體驗，才發現原來護理師那麼忙，」台中榮總護理部副主任劉淑芳分享，護理師每天工作8個小時以上，在病房間跑來跑去送藥、送檢體的工作就耗費2到3小時。
「護理長看到我都流眼淚，說他們一天工作10到12小時，過年甚至還做到13小時，」姜志雄說。
有了實務的理解，鴻海清楚要取代的是那些重複性、可被取代的工作，像是送檢體、送藥或查房，於是機器人有腹部的儲藏空間，可放有藥物與檢體的托盤；機器人得具有多模態識別功能，因為未來要能肩負巡房、識別病房噪音的任務。
鴻海極為熟悉輝達的各個平台，快速地建模，創造出一個虛擬醫院，具象化Nurabot在醫院實際的工作動線，因此能用8個月的時間就生出第一個產品。
研發機器人還有巨大關卡，就是姜志雄與陳適安兩人。姜志雄笑著說， 因為陳適安每兩週都要開會，也會在半夜12點發訊息，可以說是「最難搞的魔鬼 」，但他自己因為時刻盯哨， 也被說是魔鬼總經理 。
但就是在這「兩個魔鬼」監督下，團隊們才能成功產出這台機器人，姜志雄自信說，「最重要的是，其實所有人都有著相同的目標與展望。」
世界級製造業資源，進入台灣醫院
幾乎是世界公認，台灣的健保資料應該是台灣發展智慧醫療的寶庫。但也是世界謎團，為何台灣進不去寶庫？
開始與醫院、醫生合作，姜志雄才體會醫學數據難以取得的原因。要將醫師腦中的知識，轉化為AI能用且能消化的資訊，醫院需要資通訊人才的專業能力，與好用的資訊平台，這恰恰是醫院的弱點。他實際走訪多家醫院，發現許多醫院的IT部門只停留在資訊管理的程度，談不上大數據或人工智慧，甚至沒有醫院自身的雲端系統。
鴻海找中榮、土城長庚、高醫、童綜合等大型醫院成立聯盟，要與不同醫院的名醫合作，想要轉換他們的知識為CoDoctor軟體（協同醫生），就必須解決他們的問題。
鴻海科技CoDoctor Pro 7合1多功能生理檢測儀，具有血壓、心電、血氧、總膽固醇與尿酸等檢測功能。（王建棟攝）
「互動過程其實就是待人處世，想要做一個產業生態的整合者，態度就是要非常圓融，」摸索了3年，姜志雄已知箇中訣竅。
每當與醫院或醫師合作，他一定也會親自出面討論，因為醫師是「Domain」（領域專家），鴻海是「工具」（tool）。在數位醫療領域，領域專家的意見至上，鴻海的工作就是理解他們的需求，才能把大家的智慧發揮到極致。
譬如：鴻海與兩位不同醫院的眼科名醫合作開發出的「眼底影像檢測儀」，這個產品必須由醫生看去識別化的眼底影像做診斷，然後標示。鴻海要提供雲端空間，開發好用的平台給醫生操作，每週跟醫生開會後，達成共識，這些資料才能入庫訓練。
醫療AI不能胡說八道，精準數據是關鍵
精準的數據，正是醫療AI的門檻。姜志雄指出，醫療專用模型是給醫師使用，不能像大型通用模型一樣「胡說八道」，所以數據也要精挑細選，要符合「3B」（Baseline基礎值、Background背景資訊、Benchmark比較標竿）的原則，才能確保蒐集來的數據能妥善運用在醫療端。
「台灣有醫師一天看200位病患，你說他不厲害才怪，」姜志雄指出，台灣醫療知識都是老醫師的一雙手打拚出來的，透過AI可以把這些智慧永久保留下來。這正是許多醫生願意與他合作的原因。
正因為合作的都是實務經驗豐富的醫生，姜志雄透露，輝達極為重視台灣的醫療數據，有十多人的團隊常與鴻海討論。跟機器人開發一樣，輝達Omniverse平台也用在醫療上。鴻海與醫生、醫院合作蒐集來的「實證數據」，能夠協助輝達不斷修正他的參數，其數位孿生會更接近真實。
「（輝達平台）就像有一個很大的大巨蛋，但重點是要有人在那邊打球，而且要打全壘打，要打冠軍，」姜志雄形容，醫療數據平台是絕佳的舞台，但需要與醫療巨星們合作，才能激發火花，滿足各式各樣的臨床需求，平台本身也會根據醫師提供的建議來修改，達到相輔相成的成果。
數位孿生的下一步運用：精準用藥
在鴻海頂埔廠的辦公室內，醫工系、生物統計、資工系等各式人才齊聚一堂，在他們的電腦中匯入X光影像、體檢數據等資料，以數位孿生的方式，完美複製出乳癌病患的上半身，連腫瘤大小都能完整呈現，未來，這個系統將能進一步模擬患者服藥後，腫瘤變化的狀況。姜志雄指出，這是為什麼羅氏等藥廠，會加入健康大聯盟的原因。
對於中榮與鴻海的合作，學者樂觀看待，認為是台灣的醫療與ICT兩大產業的強強結盟。
台大生機系教授顏炳郎指出，智慧醫療不僅需要技術，還需要長期的投資才有辦法變現，有時更涉及到醫院客製化的安排，相當考驗廠商的耐心與毅力，所以是有資本、有技術的科技大廠才比較有機會開花結果。
他更表示，與過去相比，台灣醫療場域對於科技的接受程度愈來愈高，對這個產業來說其實是好事，但現在大家亟需第一個成功的案例，才能進一步吸引更多人的投資，像是鴻海與中榮的合作其實就是可以期待的。
當鴻海邁向智慧醫療的轉型道路，姜志雄將開創蘋果時代的賈伯斯視為榜樣，如2007年的第一台iPhone，代入更符合直覺的觸控設計，進而開創整個智慧手機的產業生態。鴻海也是要做出能符合眾人期待的產品、平台與服務，進而打造出整個智慧醫療生態系。
6年前，鴻海才將「數位健康」視為核心產業之一，但如今卻已經使不少醫院與學者翹首以盼，期待他們在智慧醫療掀開全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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