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今贏／心胸豁達 負重扛責

中午到郵局領件，巧遇一位朋友開車經過，撿日不如撞日，於是就近餐敘。

這位朋友近七年陸續設置新廠，全台也有多處營運中心，頗讓同業稱羨，惟身形和之前比較減損不少，提起事業和第二代意興風發，雖覺後繼有人，仍是認為擔當能力不足，忘了兒子已經是穩穩當家的年紀。

我告訴他孩子才剛接班，再磨幾年就會更周到，不要拿自己的經驗限制住他的視角，日子長得很。

沒想到最後一句話，反而讓他感傷，概略提起身體近況，反問如果是我如何？其實這個問題，一有孩子我就反覆想過很多次，因為年輕時愛看武俠小說，於是引用金庸先生的《倚天屠龍記》「家有千棺出，其家好興旺，子在父先死，孫存子乃亡」回應，他聽了莞薾一笑：「說得那麼輕鬆，如果馬上要面對，做得到嗎？」

我說：「不知道，但是可以練習。既然擔心就先操心，能想到的就先做到，至於能不能都想全和做到，那就真的管不到。」

朋友微微一笑：「好像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接著說起他認為的未來世界，自嘲說不知道功德做的夠不夠，會不會在來世繼續做牛做馬。

想了想，我告訴他我的看法：「生死本身就是循環，若有不足也是不可逆，順其自然不用多想。就好像負重登高，走到了一半無力為繼，可以中途休息，登到了山頂可以放下背包，全心欣賞山巒雲氣，甚至就地躺平；不必裝作鐵石心腸，但也不要柔腸寸斷。」並再分享了前些年的一段故事。

某位同事的親人，因為意外事件，在短數月內接連走了幾位，讓她每日以淚洗面，同事們不知道該如何寬慰，只能陪著一起哭泣；後來氣氛實在鬱卒，問我怎麼辦。

當時剛好收到一則名為「旅途」的短片，於是順手轉寄；短片約一分鐘，內容描述一家人長途遠足，體力不濟的人掉隊站在原地，眼中漾著祝福的淚珠，向繼續前行者揮手道別，而前行者也漾著淚珠，帶著停步者的祝福繼續前進。

聽說她在家中看完後大哭一場，第二天上班，已經恢復以往的笑容，還謝謝同事們的關心，表示沒事了。

朋友看了我一眼不說話，緩緩點了點頭。

非獨掌門者才有特別的領悟，古人對生死和生命也有一番看法；在《莊子．至樂篇》中，莊子到楚國途中，看到路邊有一顆乾枯的骷髏，拿起鞭子敲著問：「你是否生前貪生怕死、行為不當被殺？或者是國滅被害？或是行為不檢怕連累家人自殺？或窮困凍餓或壽命該盡才死？」大概走累了又習慣席地而睡，竟然把骷髏當作枕頭沉沉入睡。

到了半夜，莊子夢見骷髏張口嘲諷：「你說的都是凡夫俗子的看法，死人的世界沒有地位、四季的分別，而且無拘無束，比當天子還快樂。」

莊子夢中反問：「如果可以起死回生，讓你回家和家人聚會，不知是否願意？」

骷髏皺著眉回答：「我怎麼可能拋開天子的快樂，再重回人間的苦勞。」

負重扛責的人，身後可以好好休息不用多想，生前既然盡心盡力，即是達標不必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