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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台灣的朋友們到訪東京,說想看東京鐵塔。我首先問他們:「是想站在東京鐵塔前仰望它,然後走進去鐵塔裡呢?還是不進去裡面,但去一個就近的絕佳景點,好好地欣賞整座東京鐵塔?」朋友們想了想,最後選擇後者,於是我領著他們去了新落成的「麻布台之丘」(Azabudai Hills)。
從這裡的其中一棟「森JP塔」33樓,可以用最恰當的距離,毫無障礙地欣賞到東京鐵塔和其周圍的風景。最佳的到訪時間是在傍晚,查詢好日落時刻的話,便可同時欣賞到東京鐵塔日與夜的兩種表情。剛開始時這裡可免費入場,現在是每人必須在附設的咖啡店點一杯低消850日圓的飲料,同時再加收約500日圓,合計大約1350日圓。有人嫌貴,但我覺得當作是門票其實也算合理,而且能篩選掉一些人潮。
「拜託,不只合理,還太划算了。」朋友說:「可以看到這麼美的東京鐵塔,有一杯飲料能喝,還能在這麼好的環境聊天又不限時間,你想想,在台灣哪裡能找到?」朋友說。
雖然在台灣的確怎麼樣也看不到東京鐵塔,但不可否認以這裡的環境、設計和質感來說,我還想不到台灣的哪一個地方可以比擬。
早前,在尚未登樓看鐵塔時,我帶著他們在麻布台之丘閒逛,裡裡外外走過一遍。那天是假日,戶外中庭花園廣場在舉辦熱鬧的活動,參與的人有國內外遊客,也有看似住在附近的居民,整個場面的互動氣氛絕佳。
朋友看了以後說:「來到這裡,真的就有感覺,東京很不一樣。」又問我:「你覺得『麻布台之丘』在台北有哪個地方是類似的嗎?」我們一起想了很久,如果真要符合麻布台之丘都更案的條件,答案是真的沒有。畢竟台北人自己都不諱言,台北真是又老又醜。不過,「老」不是罪,老都市其實也可以很有賣點,但前提是得老的有文化、有美感,古老而不破舊才行。
麻布台之丘讓朋友感到讚嘆。其實,早在這裡落成以前,附近已有「虎之門之丘」(Toranomon Hills)和「六本木之丘」(Roppongi Hills)作為先例了,這三棟大樓全是日本「森大樓」(Mori Building)建設公司,在日本政府的支持下完成的都更案成果。
我第一次來日本旅遊時,記得那年六本木之丘剛開幕不久。2003年完工的六本木之丘總共有五棟大樓,結合了商業辦公、住宅、文化、娛樂和公共空間,像是一個東京的城中之城,為日本樹立起都市更新計畫的標竿。六本木之丘徹底改變了六本木地區的面貌,因為這一帶原本是以夜店和舞廳所聞名的區域,但這項開發案讓此地成功轉型,變成國際化的商業和文化中心。都更案的設計還考量到文化與藝術,最具代表性的是「森美術館」(Mori Art Museum)的誕生,如今已成為重要的世界級藝文空間。
在六本木之丘竣工約十年後,2014年,森大樓再度推出另一項大型都更案,虎之門之丘開發計畫。這一年,已經是我移居到日本的第六年。我仍記得當時新聞報導都說,這裡以後會像是六本木那樣,變成一座新市鎮。在第一棟樓(虎之門之丘森大樓)落成時,我特地搶先去逛,但當時只有這一棟樓而已,整片開發區域還很空曠,我感覺跟六本木的差太多,懷疑這裡真有可能會熱鬧起來嗎?想不到為了迎接東京奧運的來臨,施工快馬加鞭,2020年誕生另一棟樓(虎之門之丘商業大樓)以後,這裡已有新生的氣象,到了2023年(虎之門之丘站大樓)落成時,結合住宅大樓,整個虎之門之丘的樣貌終於清晰。約五棟大樓誕生的都更案,將大樓之間的公共空間一併串聯重整。當我走在空中步道的時候,想起十年前自己的懷疑,不免覺得太小看東京了。虎之門之丘的都更成果,讓這裡變成一個全新的都市樞紐,結合商業、住宅、飯店和文化功能,並提供商辦人士一個忙裡偷閒的生活空間,當然也與交通設施無縫接軌。虎之門之丘裡的「TOKYO NODE」結合藝術、娛樂、科技、時尚的跨產業展演空間,不同於「森美術館」的取向,為東京都民帶來更多元的文化饗宴。
又是一個十年,在虎之門之丘計畫推出後,森大樓在2023年底再次推出的最新都更案,就是麻布台之丘了。原本這一帶只是純住宅區,且建築多為兩層樓的木造房,街道狹窄,整體區域偏老舊,暗藏居住安全的隱憂。雖然現在看到的麻布台之丘,都更成績亮眼得令人欽羨,但是其實從開始推動這項計畫,跟居民溝通談產權,到真正拍板定案、施工並完工,其實耗費了近35年。要說35年能耗掉人大半輩子,那一點也不誇張,然而倘若不是有長遠且縝密的規劃,官民互助,再加上居民願意理性溝通,就不可能造就輝煌的成果。
六本木之丘、虎之門之丘和麻布台之丘,恰好都在地下鐵日比谷線上,連續三站,一氣呵成的東京三大都市更新案。這些都更案不僅只是拆老宅蓋新樓而已,因為考量功能性、兼容綠化公共空間和建築設計的美學,並且還懂得行銷文化創意產業,提升了城市的全球競爭力,讓世人深刻感受到日本人造鎮的能力與魄力,總是令人望塵莫及。
張維中
居日作家,2008年起以東京為生活據點,書寫一系列的跨城市文化觀察,出版類型除旅遊以外,橫跨小說、童書與繪本,曾獲金鼎獎。代表作散文《東京模樣》、遊記《東京半日慢行》,最新作品為小說《划船去摘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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